■ 申 文

从去年12月延续至今，引起众多消费者受害、带来严重社会心理危机的阿克力食品群马工厂的冷冻食品中毒案终于水落石出了。

日本群马警方在1月25日以“欺诈手段妨碍业务”嫌疑，逮捕了阿克力食品群马工厂的契约社员(合同工)阿部利树。今年49岁的阿部利树涉嫌在去年10月3日-7日之间，利用流水线换班的间隙混进生产现场，分四次将农药“马拉硫磷”混入冷冻食品。被投毒食品流向市场，造成了极大危害。

去年11月，有消费者开始反映在群马工厂生产的冷冻披萨饼中闻到了类似石油的气味。年末12月29日，最终检验结果表明冷冻食品中混入了“马拉硫磷”，阿克力公司宣布回收640万件冷冻食品，工厂停产。今年1月10日，阿克力以“食品遭投毒致使业务受到妨碍”为由报警。公司称，在去年10～11月间生产的7个品种共9个商品中检出“马拉硫磷”，这些商品先在工厂内不同生产线加工，再汇集到同一车间包装后上市，包装上没有缝隙或小洞。

阿克力食品是日本大型水产食品企业Maruha Nichiro控股集团的子会社。在投毒嫌疑人被逮捕之后，Maruha社长久代敏男和阿克力社长田边裕分别向社会和受害人表达歉意，宣布将在今年3月末引咎辞职。受到信任危机重创，Maruha估计到今年3月底的年度纯利润会下降17%，减额45亿日元。目前，由生产人员直接投毒所带来的“食品恐怖主义”已经蔓延开来，深刻危害了公众消费心理，其流毒不是疑犯被捕、社长辞职所能片刻肃清的。

据了解，本次食品危害事件发酵一个多月，影响到全国2800余人健康受害，从炸土豆饼中检出的残留农药是标准值(0.01ppm)的150万倍，“儿童只要吃下八分之一个就有可能引起腹泻或呕吐等症状”，危害严重。近年来，日本的食品中毒事件络绎不绝，但本次“阿克力”事件所呈现的人为投毒、恶意蓄谋、无差别性、影响全国等特点确属罕见，相当程度上已展现出“食品恐怖主义”的特征，令人不寒而栗。

嫌疑犯阿部利树蓄意投毒，目前看来应该是偶发事件，但偶然之中的必然令人深思。从疑犯作案的动机和手段，造成的危害和影响来看，阿部利树同2007年在中日之间制造了“冷冻毒饺子”事件的吕月庭可以一拼。日前，中国法院重判吕月庭无期徒刑，理由是“被告置广大消费者的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于不顾，长时间预谋并多次实施犯罪，主观恶性极深；以投放危险物质方式危害食品安全，侵犯了不特定多数人的身体健康，性质恶劣；造成了人员受伤和工厂直接经济损失等严重危害后果，应依法惩处。”对比之下，日本法律将如何对阿部利树定罪，值得拭目以待。

2008年1月，中国冷冻饺子中毒案发生后，日本社会和食品行业众口一词，都认为这种恶意事件在日本是不可能发生的，是难以想象的。然而，不可能的事件还是发生了，叫人情何以堪？通过对比可以发现，无论是阿部利树还是吕月庭，他们都是合同员工，个人与企业的关系仅靠一纸合同维系，相互之间缺乏信任感和责任感；他们都对收入不满，因没有达到期望值而生出怨气，对企业怀恨在心；他们都是一线生产工人，最有机会接触到冷冻食品；他们都想到了并实施了农药投毒，危害到消费大众，也毁了一家企业——由此可见，以消费大众为绑架对象的“食品恐怖主义”不是一时一地的独有现象，正在交叉感染为一种时代通病。

日本曾经以“安全神话”独步世界，从官到民对此充满了自信和陶醉。但东日本大震灾的发生以及频繁的地震预告，特别是福岛第一核电站大泄漏摧毁了日本人的生存安全；奥姆真理教的沙林事件和秋叶原的宅男无差别杀人事件，影响到日本人的社会安全；本次群马冷冻食品投毒案和数年前的和歌山咖哩饭投毒杀人事件，击碎了日本人的食品安全。可见，在越来越开放的全球化社会里，经过民意的瞬间大爆炸和信息社会里细胞分裂般的无限传播，个人行为和小概率事件也能够对大社会产生釜底抽薪般的终极影响，这就是恐怖主义的本质。

当传统的“安全神话”再也无法让日本独享其美、独善其身之后，未雨绸缪的心理防范、防微杜渐的制度管理、信息共享的横向联系、适应时代的法律建构，都是重构社会和心理安全必不可少的条件。蓄意投毒者被捕，使得阿克力食品中毒案暂时告一段落，但日本社会在恐怖主义横行的21世纪再建安全神话的努力刚刚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