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永亮

　　于是，晋鸥决定自己干了。2007年春天，他毅然决然地卖掉了老家的几处不动产，手里有了一笔可观的可以灵活使用的资金。由于晋鸥在日本书画篆刻圈里有很多的人脉，有了资金，机会很快就随运而生。黄金周的那天晚上，一位熟识的日本篆刻家朋友打来了电话，说他准备出让自己珍藏多年的二件中国名人字画，一件是吴昌硕的大幅秋艳图，另一件是包世臣的“读有用书”行书匾额。放下电话，晋鸥高兴得差一点跳起来。原来十年前，晋鸥就在那位日本篆刻家朋友家里看到过这二件作品，特别是吴昌硕的那件藏品，画风雄浑精湛，落款就有一百多个字，字字苍劲有力。当时的晋鸥十分激动，询问友人是否肯出让，但友人没有同意。想不到十年之后的今天，自己朝思暮想的珍品却找上门来，而且友人的要价也不离谱。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晋鸥看著星光灿烂的夜空，心情很是惬意。

　　买下吴昌硕和包世臣的字画，是晋鸥收藏生涯的一个重要手笔，他把它们视为无价之宝，希冀这二件书画珍品能够伴随自己的一生。

　　然而，2009年，中国的美术品市场已经走向成熟，有一件事晋鸥想得很明白：自己的资金是有限的，这笔资金大概折腾不了几张名人字画，很快便会消耗贻尽的。因为自己不是实业家，没有开公司，所以滚动的资金不会源源不断地涌来。要搞收藏，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以收藏养收藏。

　　晋鸥确定了他的收藏理念，他要走的这条路，可能铺满了鲜花，但也可能隐藏著陷阱。

　　在日本的各个大中小城市里，有一种名曰“美术交换会”的机构，即如中国的小小拍，这种“美术交换会”的出品，既没有图录也没有预展，一切都是当场亮相，当场开销。初次进入这样的会场，能够体会到“凶险叵测，惊心动魄”的气氛。如果走眼，那么少则数十万日元，多则上百万日元，就会在一瞬间付之东流了。晋鸥是众多的“美术交换会”的常客会员，他认为，这无疑是一种风险，但风险里却常常会碰到可心的机会。只要平时多研究学习，谨慎行事，还是能够在灯火阑珊处捡到小漏、中漏和大漏的。

　　今年元旦，在东京日本桥附近的一个“美术交换会”上，有人拿出一幅品相很新的陆恢六尺山水中堂，在众人以为是新仿伪作时，晋鸥果断地报价入札，以数万日元的低价把陆恢画卷了回去。前不久，在京都的一家美术交换会上，大家对于右任的一幅作品众说纷纭，而此时的晋鸥却独具慧眼，肯定了这幅作品。原来晋鸥在日本学艺大学留学时，曾经研究过于右任的书法艺术。厚积而薄发，事实后来证明晋鸥的判断是正确的，当然这幅作品也以非常低的价格成了晋鸥的收藏品。

　　说“以收藏养收藏”，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其最为重要的是一个“养”字，要有心让资金做到良性循环。为此，这一年365天，晋鸥经常马不停蹄，不辞辛劳，从东京的画廊到大阪的古董商，从年近古稀的日本收藏家到地方上濒临倒闭的私人美术馆，他收集到得中国名人书画数以千计，而其中不太喜欢、重复及品相差的作品，还是利用他在国内的人脉，转到了相关的文化单位，拍卖公司和个人藏家的手里。因人而异，因物而异，什么作品应该留下，什么作品应该转让，什么作品应该拍卖，晋鸥自有自己的收藏理念和价值观念。他曾经在日本书法家手里觅得二帧弘一法师的作品，他一帧留下，另一帧则让给了朋友，他也在日本国会议员的家里又购得二幅吴昌硕的作品，他一幅留下，另一幅则在北京拍出了一个好成绩。

　　尽管经手了那么多的名人字画，晋鸥也不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他也有失手的时候。大约在三四年前，晋鸥曾经买过一幅于非暗的花鸟作品，当时十分喜欢，在过春节的时候带回了老家，并花钱重新装裱。但今年春节回国，再看这幅画的时候，觉得某些地方明显的不大好。虽然感到惋惜，但他还是自我安慰，就算是交了学费，鉴赏和鉴别能力有了提高。

　　走进晋鸥的寓所，只见客厅正中悬挂著吴昌硕的石鼓文“邻春山房”匾额，左侧的墙上挂著吴让之的篆书“闲居”匾额，通往书室的门墙上，挂的是尹秉绶隶书“梅柳草堂”。房间虽然不大，但却透著古色古香，令人遐想。晋鸥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每天都好象在和古人对话，美的感受渐渐地融化在心里，对自己的书画篆刻学习也有很大的帮助和促进作用。当有朋友自远方来的时候，晋鸥总是满心喜悦，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藏品拿出来，让大家一起分享这名人书画所隐含的文化底蕴。在晋鸥的家里，汇集了他这些年里的全部心血。除了那些千金难求的画作之外，晋鸥收藏的重点是名人书法对联和匾额，在数百件的书画作品中，不乏有王铎、伊秉绶、赵之谦、吴让之、吴昌硕、齐白石、黄宾虹、傅抱石、康有为、于右任等大家的作品。晋鸥的收藏，应该说是富有个性化的收藏，这是他“以收藏养收藏”所带来的丰硕的成果。

　　对此，晋鸥不无谦虚地说，与一些大收藏家相比，自己还是一个小学生，自己的收藏如果能为中国文化的传承贡献一份小小的力量，也就三生有幸了。

　　今年十一月，晋鸥曾经工作过的君陶艺术院成立25周年之际，晋鸥打算捐赠自己珍藏的名人绘画。晋鸥认为：人生最多能活到一百岁，艺术品却是永恒共有的，所以将来希望自己收藏的艺术品，能有一个良好归宿。

　　临告别时，晋鸥悄悄地告诉我，他还有一个梦想，就是在他的浙江老家——千年水乡乌镇，建立一座“晋鸥艺术馆”。要把他的藏品，一件一件如数地带回到自己的故里，在晋鸥艺术馆里轮流展出，让人们能够经常看到中国名人书画。

　　我想象，晋鸥艺术馆到了竣工的那一天，在天国里的钱君陶先生一定也会露出欣慰的笑容。在我刚写完这篇文章后，晋鸥又兴奋地给我打了电话，说他最近在一个日本篆刻家朋友的家里，发现了清代著名篆刻家吴让之存世的8.7×19.5cm最大一方无款印章，考证文章已写好，并已寄给了《西泠印社杂志社》，不久会有发表。我们期待著晋鸥在学习和收藏这条路上越走越宽，越走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