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 迪

　　4月4日，恰值安倍担任首相100天。这三个月来，安倍政绩究竟如何？尽管前次大选自民党获压倒性胜利，但自民党也承认，那并非意味日本国民认同自民党的政治纲领，而只是“敌失”，即国民对民主党政治投了反对票。那么这三个月来，安倍民调一直维持高位，原因何在？这种高位究竟将维持到何时？这些都值得思考。

　　回顾过去的100天，安倍对记者说，“我们刚夺回政权时，灾区复兴没有进展、通货长期紧缩、日元高企、日美关系冷却，国家状态如同钟表停止”。他接著说，“这100天以来，我全力以赴。如果国民认为政策的时钟已经开始转动，这就是对我的鼓励。为实现我们的目标，今后我要更加努力”。

　　有人说，自上次首相辞职后，安倍随身携带一个小本子，上面记录他对在任中的政策反省以及此后的施政纲要。这个本子的内容，即使对其夫人也秘不开示。上任后他的政策，都是这几年精心设计的内容。

　　安倍当政后，给日本国民印象最深的就是“拼经济”。上任伊始，安倍即推行“安倍经济学”(Abenomics)。这个概念是安倍晋三好友中川秀直的“发明”，具体说这个概念有三个核心方向，安倍称为“三只箭”，即“大胆的金融政策”、“机动的财政政策”以及“积极促进民间投资”。迄今为止，这三支箭中炒得最热的还是第一支箭，即“大胆的货币政策”。今年年初，安倍内阁设立了“日本经济再生本部”，统辖推进经济政策实施。同时在这个本部下，更设立了“经济财政咨询会议”、“产业竞争力会议”等，凝聚产业界、知识界的精英，以推进安倍经济政策的实施。

　　本来，一个国家的央行应根据自己的判断决定其货币发行政策，但目前的日本银行政策与日本政府，其密切关系引人瞩目。刚刚上任的日本银行总裁黑川宣布，将实行量化宽松政策的总动员，这与安倍经济学完全彼此呼应。4月4日，日本银行宣布，为实现今年初日本政府提出的2%的新通胀目标，两年内将日本基础货币量扩大一倍，同时扩大购买更长期限的国债和风险资产。

　　从理论来看，宽松的货币政策导致日元贬值有利于制造业的出口，也对吸引外国观光者有利。但是，这一政策也存在风险，即如果制造业的对外出口增加无法惠及其它产业，以及日元贬值导致的通膨严重影响到国民生活，那么政治家要承担巨大责任。

　　这些年来，并非没有人企图尝试宽松的货币政策，但是这个政策无疑是一招险棋，其它人轻易不敢使用。为何安倍敢试，这里存在国内国际环境的问题，也与安倍同财界的信任关系有关。按理说，安倍并非那种“卡里斯玛型”领袖，在性格上缺乏独裁者的强烈执著。他之所以能够重新当选，除上述民主党的治国无方外，还与国际形势、美国的支持不无关系。这几年，民主党内部搞了一场政治大革命，让官僚靠边站，以民粹主义方法统治。在外部看，美国对民主党的亲华政策十分警惕与排斥，则成为安倍重返首相宝座的“外援”。民主党的政治沟通的失败，导致政治家与官僚疏离，经济上只重视分配而忽视增长导致民主党与财界疏离。这些因素，都为自民党重新上台搭起台阶。此外，媒体不断煽动“危机”让日本大众普遍不安，则是安倍重返政权的舆论环境。

　　从政治思想角度看，安倍的各项政策中透露出新自由主义与共同体主义两种因素。一方面，他在经济利益上代表大企业，同时他也带有传统右派的那种“侠义”以及对“传统日本”的乡愁。6年前，安倍曾出版一本小册子《给美丽的日本》，阐述其政治纲领。今年1月，该书再版。安倍增补一章，改名为《给新的日本》。在新增补的“最终章：给新的日本”中，他写道：“我认为，在我们这个瑞穗国中，应存在一个符合瑞穗国的资本主义。”所谓“瑞穗”，在日语指丰润的稻穗，“瑞穗国”，也是日本的美称。

　　什么是“瑞穗资本主义”？他解释说，这种资本主义“既重视自由竞争与开放经济，同时与那种自华尔街席卷全球的以贪欲为动力的资本主义截然不同”。安倍认为，“在瑞穗国中，存在一种注重道义、了解富裕真谛，符合瑞穗国的市场主义形式”。

　　这种“瑞穗资本主义”的构想，其实反映出安倍个人以及自民党统治阶层保守主义的矛盾。自民党保守层对全球化无法抵抗，但却力图树立一个日本的“传统文化”，以凝聚国民。在《给新的日本》增补版最后一章中安倍说，“我要在市场经济中，寻找重视传统、文化、地域的、符合瑞穗国的经济理想。”

　　“瑞穗资本主义”是安倍对“美丽的日本”另外一种表述。在其思想中，新自由主义并非理想的东西，但是面对这种潮流，日本独自无法抵抗，因此搬出重视“传统”的共同体主义。安倍的各项政策，代表了大企业利益。但他也深知，美国的新自由主义方式，可能破坏共同体的和谐与安宁。

　　在外交领域，人们看到安倍在“赌外交”。在不同场合安倍强调日本的外交政策是要与相同价值观的国家建立联盟，这就是安倍的“价值观外交”。为此，在100天中，安倍跑了东南亚、美国、蒙古等众多地域，急于构筑中国包围网。其实，安倍提倡的基本人权、市场经济、言论自由等价值观、理念，是人类普遍价值，因此不应由某个国家单独垄断。另外除了西方的“普遍价值观”外，亚洲国家还存在一种天然的价值联系，这是安倍“价值观外交”无法涵盖的领域。同时，安倍推行的“价值观外交”，还存在一种道德矛盾的问题。我们知道安倍明确否定慰安妇存在，对历史问题持有强硬态度。这表明安倍在对待基本人权问题上持有双重标准，这种道德的矛盾让包括欧美在内的国际舆论怀疑其在价值观问题上是否真诚。

　　安倍执政刚刚100天，对他来说，最近的一个考验是夏天的参院选举。他的众多政策措施都是围绕这个目标实施的。但是，离参院选还有100天，有人说安倍的三板斧已经砍下，下面已经没有后劲儿，这的确是安倍内阁的问题。我们不知道，安倍随身携带的那个小本子，是否还有今后施政的锦囊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