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毛丽敏

假期回国，选用的交通工具为轮船，原本是有些倾向于搭乘飞机的——简捷省时，以前，由名古屋空港抵达虹桥机场不需两小时，目前虽然起、降点均已变迁，不过，自中部国际空港至浦东机场所要花费的时间，想必与先前相比，也不会有太大误差，且每天有不止一个的航班，而乘船的话，却是“二泊三日”整整48小时，往返的行程所耗，快接近一星期了，两地的出发日又是每周仅限一回，真是觉得在时间上太过奢侈，消受不起。怎奈家中男主人一再强调：安全第一，受其影响，小孩也说害怕乘飞机，于是，只能少数服从多数，虽然男主人并不同行。

出行前夕，总在反复回想：应做的家务是否完成、该带的物品有否遗漏，一会儿1号小箱换成2号大箱，过一会儿又是3号小袋调作4号大包，折腾煎熬一整夜，次日清晨，匆匆就着几口面包、蛋糕踏上路程。脑海里尚沉浸于四个车轮飞速滚动的“晕”转中，海上的漂浮已接踵而至，分不清身体的不适，是由于饥困引起，还是船体的颠簸所致；不知应该往胃里填充体积，还是暂时绝食，方能减轻那种程度。

同样，在返日的前一晚，当男主人接通国际长途时，我还在家附近的超市继续扩大战绩，逐特意间隔足够久的时间再次打来电话时告知：与回国时一样，大箱子不与接送的车辆随行，而是另外交付运输公司托运，可能是避免友人的“Benz”超负荷吧。本来，乘船所允许的行李总重量就优于搭机的，不必那么“斤斤计较”，还得额外准备随身吃、穿、用等物品，另要考虑上述附加条件，无疑增加了装箱打包的难度，由于不能确定从大阪港托运箱子至住处需几日，就不敢把带给大、小朋友的礼物放在该箱内。比起回国前夕的通宵达旦，这次还算迷糊了二三小时，不过，那也足以使我因睡眠欠佳而头昏脑胀，由家至国际客运中心途中，唯恐“的哥”冒出微词，只能轻押按钮，让车窗留有一二厘米的上升空间，接受些许车厢外的自然空气，试想一下，带着如此的“先天不足”，想要上船后不晕也难。

当天早晨出门时还是晴空万里，登船后离港前，却下起了大颗的太阳雨，都说我们还算幸运，第二天的气候可能骤变，果然，次日晚上海面迎来台风，船体摇晃厉害，原先服务台前放置的乒乓球桌被拆下、浴室停止使用、旅客行走时竭力抓住护杆、或是张开双臂以求平衡，一些人还出现了呕吐现象，当然我亦不例外。带着那样的“余晕”上岸，连续两三小时高速道路上的车厢密闭，到达住处后顺势似地让人直感呼吸困难，迟迟回不过神，就那样，昏昏沉沉地持续了一个星期以上，虽然人的身体是返回日本了，可头脑中的思绪依然停滞于国内，这种惯性仿佛需一个很长的“延迟”有待缓解。

久别的故土让人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体现最直观的可能当属流通货币。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掀起的一股“巴拉巴拉”东渡热潮，曾让国内许多人以为，只要搭上那个行程，即可赚回数十万人民币，而当自己也登陆这个岛国后，发现周遭同胞的步履其实很艰辛，甚至确切知道有赴日近二十载的人，目前仍债务缠身的，只是不清楚这样的特例在总体中占多少。当初，大部分国人的月工资为“十”位数，如今，最低标准已上千，是原来的百倍，据最近消息显示：上海的最低月工资上调至2300元，为全国之首。在相同的年间段中，日本的收入状况并未甚大起伏，相反，消费税倒由5%提至8%，将来还会升到10%；再则，以前1dollar 兑换80日元，而近些年却出现过高于120的，这就意味着回国时，日元转换成人民币会面临大幅缩水。

出国前，一些朋友曾开玩笑：“你回来后请我们吃饭”；几年前，同样的他们探问道：你怎么那么长时间不回国？到时我们请你。同样的字语，次序颠倒了一下，最简捷地归结为“我请”与“请我”，从中可窥见时代之变迁。有一在南方银行工作的友人，因一笔上千亿的贷款成功，从而得到一次性奖金二十一万人民币，在让其父母陪同前往普陀山还愿的同时，似乎仍然心有不甘，言下之意是，相比该巨额资金，自己获取更多的奖励也不为过。听罢让人顿感无语，以前的《政治经济学》一直向我们学生揭露，资本家是如何剥削、压榨工人的血汗钱，然而要成为资本家，首要的前提必须拥有资本，然后在资产运作过程中产生出利润，才能赚取剩余价值。而眼前的状况是，个人不需承担任何风险，倘若贷款失败，自己丝毫未损；一旦成功，即刻财源滚滚，那岂非无偿地在啃国有企业这块大蛋糕、空麻袋背米？前段时间，国内原同事发来短信，大意是，中国超日本成为全球第二 富国家，中产人数一亿以上，超美国变世界第一，并称国内新一轮经济发展中机遇还是较多的。与若干年前相比，国人持币数目呈几何级翻番，那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不免心存纳闷：究竟是人们生活水准提高的幅度大些，还是通货膨胀的成分多点，亦或是非正常的两极分化、贫富差异过于悬殊而形成的社会表象？而对于游离在外的我来说，似乎并未与时具进，早已赶不上那步伐，于是回复：我知道，但目前我依旧是the poor。

曾千万次追问自己：越洋是否为正确的抉择？当初为了领略外面的世界，踌躇满志踏出国门，着陆后，才知异域的风光并不如人们预想中那般旖旎。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面对现实，每个人难免存在各种困惑，有时往往会陷入进退两难的沼泽地。在全新的环境中，人们的生活是改头换面，还是隐忍坚守，想必每人心中各有答案。

日本国四周环海，其南北狭长的地理图形，颇似长年镶嵌于太平洋上一艘相对静止的游轮，作为游子，如浮萍般漂泊颠沛，有时真的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晕在哪条船上了，面对现实生活偏离原先预想的轨道、盼不到明日的曙光，是否该以“坚持、坚信、坚强”自勉？即使今日未找到合适的坐标，亦不应放弃对明天的追求。

此次舟行，家中小孩也说晕船的感觉不适，询问下回能否乘飞机，回想以往的往返历程，仅最初几年搭机，时隔多年，倒真想重温旧梦，体验一番穿云驾雾，展翅于湛蓝苍穹、自由翱翔的惬意，期待着我的腾飞……